照片会说话【浙里是我家】百年大业百姓小家004
照片会说话
网新192 张辰怡
我的奶奶出生于1949年,浙江嘉兴。新中国成立之初,政府鼓励妇女生育,并对多生育的妇女实行奖励政策。我的曾祖母一共生了四个孩子,我的奶奶还有两个哥哥和一个妹妹。随着思想的开化和进步,女性的地位也渐渐得到了提高,我奶奶也得到了上学的机会,到了八周岁,曾祖母就为奶奶报名了学校去学习文化知识。但是奶奶的哥哥在奶奶要去上学的时候意外生了病,作为家中比较年长的女儿,年仅八岁的她就担起了照顾哥哥的重任,在医院和家两头奔波着,送饭、打水、以及为哥哥每日擦身,在哥哥痊愈后才去了学校报道。
“所以我拼音学得不好,”在讲起这段略有遗憾的经历时奶奶露出了无奈的笑容,“但是也没有办法,父母都在务农,照顾哥哥的重任就落在了我的头上。”虽然奶奶的拼音不是特别好,但是她还是认真地跟着老师学习了一口标准流利的偶通话,这位她以后的人生也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在奶奶读完初中之后,因为并没有取得理想的成绩,便相应国家号召,上山下乡,成为了一名知青。原本住在嘉兴市的她被派到了位于含山乡的公社插队,并在那边认识了我的爷爷——比她大11岁的湖笔制造商。在两人结婚后,便在含山乡定居了,并在1970年,奶奶21岁时,诞下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也是我的父亲。奶奶也开始在别人的介绍下含山乡社区卫生院做着挂号、收费的工作。在她的描述中,我了解到,一边喂养孩子一边上班并不是件容易事。
奶奶和父亲
“那个时候人手比较少,我一个人要做好多事,挂号、收费还有给病人打针以及开药。”奶奶一边端详着手里的老照片一边对我说。“那个时候我就把你爸爸放在我旁边的小凳子上,等到了时间就给他喂奶。”说到这里,她看向爷爷,“你爷爷那个时候很忙,经常到外地去卖湖笔,我就一个人住在医院的宿舍里面,到要生你姑妈的时候你爷爷害怕,都不敢进产房。”听到这时我也明白了爷爷和奶奶没有一张合照的原因,虽然爷爷经常在外地出差,但是也参与了父亲和姑妈的成长过程。
父亲说,爷爷那个时候对自己是“散养”,经常任由自己到村口去和别的孩子“瞎混”,带了一身伤之后回家受到奶奶的数落。
奶奶长期在卫生院积攒的良好口碑和对乡亲们无微不至的照顾使她在80年代初获得了含山乡副乡长的职位,作为一名中共党员,她关心着邻里的生活,把脱贫攻坚工作放在首位,得到了许多人的尊敬。
90年代末,奶奶被选为了善琏镇妇联主席。善琏为镇历史悠久,据清《湖州府志》记载:善琏镇在府城东南七十里,一名善练(善琏)以市有四桥,"曰福善、庆善、宜善、宝善联络市廛、形如束练,故名善练,又据嘉、湖方志记载,在清初时期,善琏的住户已达千户至数千户之多,商贾云集、店铺林立、十分繁荣。由此可见,已属江南水乡重镇之一。在善琏镇的街头有很多居民自己开的湖笔小作坊,湖笔看似结构简单实则工序繁琐,但是一支好的湖笔无疑是一副完美书法作品的“基石”。湖笔选料讲究,工艺精细,品种繁多,粗的有碗口大,细的如绣花针,具有尖、齐、圆、健四大特点。制作一支能为书法家所用的湖笔是一件需要花费巨大的精力和智慧的事情。
在双学双比活动十周年之际,奶奶代表了善琏镇去北京人民大会堂出席了全国妇联双学双比十周年大会。为了弘扬善琏镇的优良湖笔文化,她带了一位湖笔择笔技术突出的妇女与她一同前往,向来自全国各地的妇女展示了善琏镇的风采。
奶奶在北京人民大会堂参会
在1995年,我的父亲和母亲相遇了,在长达三年的恋爱之后,他们在我母亲的老家——莫蓉花城村举行了婚礼。那个时候酒店婚礼还没成为热潮,一口锅,杀一头猪,各家端来的几个菜成就了一场宴席。用老式的音响播放着结婚的音乐,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那个时候的婚纱是母亲在影楼租的,父亲和母亲花费了一个月的工资拍摄了一套并不那么精美的婚纱照,新娘妆也是母亲的朋友在当天早上帮忙化的。
母亲说道:“那个时候你爸爸叫了两个朋友,一个扛着老式的胶片机,另一个扛着DV机,记录下了婚礼的每一刻”,“那个抗DV机的朋友第二天早上累得连手臂都抬不起来了,但是我们没有好好保存录影带,现在已经找不到了。”
父母亲的婚礼现场
父亲的朋友们
在向父亲母亲询问他们童年的趣事的时候,他们的描述都有一个共同点——因为钱的事情被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不同程度地打过。“那个时候我很想要一本字典,就跟食堂打饭的叔叔要了一块钱去买了一本字典。”母亲说道,“那个时候的1块钱对那个叔叔来说像100元一样宝贵,后来你外婆就把我关在教室里狠狠地打了一顿。”,在回忆中她提到,那个叔叔一直对她很好,每次打饭也会给她多打一点。在她提出想要买一本字典的要求之后二话不说就从沾满油的围兜里掏出了一块钱放在了她的手心。即使自己没读过书,也要让孩子读书,这是那一代的家长对新生一代的希望和寄托。
21世纪的第一个冬天,我诞生在这个世界上。因为父亲工作的原因,我们的家也从原本的双林镇搬到了湖州市区。在没上幼儿园之前,一直在双林镇上生活,住在外公外婆家。
那个时候拥有一辆自己的小摩托车是镇上的小朋友都梦寐以求的事情,而我便有幸成为了镇上第一位。那个时候家里的经济条件还算宽裕,我的外婆是一名人民教师,所以她特别注重对我基础的培养。在我双林的家中,墙面上贴着许多拼音识字的早教海报,还有很多被随意写上去的10以内的加减乘除运算。印象最深的是一道简单的“5-2+3=0”,那个时候怎么也想不通的算法现在已经是瞟一眼就可以得到答案的程度了,我想这也是成长的痕迹,于是也没有把这个擦掉,于是这个错误的算式伴随了这个老房子一直存在了近18年。
对外婆的记忆是零碎的,她在我7岁的时候就得病去世了。经常会听到奶奶在我耳边念叨:“你外婆是一个很好的人,可惜运气不太好…”虽然我们家的条件还算宽裕,但是外公外婆一直省吃俭用,在外婆还在教书的时候,经常吃中午剩下的菜饭,从此落下了病根。在外婆去世之后,外公一个人生活,明明到了退休的年龄还是坚持到厂里去上班,到深夜才回来。印象最深刻的是母亲有一次在外公家的冰箱里发现了一瓶大瓶的冰镇可乐,经过询问是外公在一次酒席上偷偷带回来的,“反正也没什么人喝我就带回来了,扔掉怪可惜的。”外公不好意思地说道。后来母亲为了外公的身体健康,帮外公把工作辞退了,并且把那瓶可乐也给没收了。
现在的奶奶已经退休了,和爷爷住在湖州吴兴区一个老小区里面过着清闲的生活。爷爷虽然已经80岁高龄了但是每隔一个礼拜还是会去善琏的老家看看他的“老宝贝”。善琏的老房子已经被父亲卖掉了,所以爷爷就挤在一个小车库里继续他的事业。小小的车库里面只有一张一米二的小床,在酷暑七月,爷爷就坐在小床上,一台快要报废的电风扇吱呀吱呀地响着,微热的风吹在他被汗浸湿的背心上。我们全家除了奶奶没有人支持他这样的做法。父亲经常一听说爷爷回到了那个车库里,便火急火燎地开车去了善琏把他接回来,车上还少不了一顿数落:“都多大了年纪了还去摆弄这些东西”,“这么热的天气连空调都没有晕在里面都没人知道”,爷爷也一般是左耳进右耳出,手里攥着的老式邮差包还有刚才来不及归到原位的笔杆。
奶奶依然还是改不了“爱管闲事”的习惯,街坊邻居发生了什么大事总要背着手过去瞧一眼,能帮上忙就帮一帮,帮不上就扇着扇子在一旁默默地记下,等回家之后原模原样的复述给爷爷听,爷爷则是一边看着刚从图书馆借来的书一边敷衍地点头。奶奶的爱好和所有这个年龄段的老年人一样,打打麻将、买买彩票,每天晚上守着双色球的直播,“没中也没事的,也是上交给国家了。”奶奶一边对着号码一边对我念叨着。
上了大学之后,我对摄影这方面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将一些不易被人发现但是具有纪念意义的记忆锁在相机里,我想这便是摄影的乐趣所在。长辈们都是喜欢记录生活的人,父母亲说他们跑得最勤的地方便是照相馆,以前的相机不像现在一样马上就可以成片,而是通过底片成像,然后去照相馆洗成照片。从家里的抽屉里我翻出了许多以前没有用过的胶片,“都是些被淘汰的老东西了,等找个时间把他们扔了吧。”母亲对我说道。我偷偷地把底片放在了自己的抽屉里,时代的记忆是比金钱还要重要的东西,也是留给下一代的宝藏。